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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沫的挣扎(节选)

  • 发布时间:2020-06-11
  • 来源:安岳县文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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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 谭伟

  老沫读中学时是很优秀的,对人生充满了梦想和渴望,拿当时的眼光看——那是又红又专啦,拿现在的眼光来看——那就是学霸和创新人才呀。由于停课闹革命的缘故,他高中没毕业就只好回去当农民。

  又红又专的人才,回乡当农民,依然豪情万丈,依然以天下为己任。看到农村的贫穷,农民的劳苦,农业的落后与管理的低效,在艰苦劳动的同时他最大的希望就是能当上生产队长,提高生产效率,带领农民兄弟尽快解决温饱问题。不知何故,在那个年代,有关方面认为像老沫这样的人容易复辟,不适合当队长。一个学霸,想当个队长都不行,老沫必须重新思考人生。思考的结果,让他感到农村的悲苦和当农民的无望,这样下去,不要说拯救苍生,就是独善其身都不可能,这或许就是他痛苦和挣扎的根源。他必须挣扎,必须与命运抗争。老沫想这辈子要是能跳出农村就好了,只有跳出农村,他才能实现自己的梦想和人生的价值。经过长期的努力,机会终于来了,老沫当上了民办教师,到大队小学教初中去了(那时好些大队小学办有戴帽初中)。

  一个高中没毕业的农民,能教初中,也算学有所用,应该能实现自己的价值了,照理说老沫应该满足了,可他还是很挣扎。原因在于,大队小学要接受大队部的领导,同时也是大队部的办公地点和大队活动的广场,阶级斗争的弦还没松开,计划生育的浪又汹涌而来。老沫不但不能静心教书,还要参与大队部的宣传,帮忙写标语办墙报作动员,很多时候主要精力都用在了研究和构建计划生育的话语体系上,教书反而成了他的业余爱好。很多工作不仅费力不讨好,还搞得老百姓怨声载道,他就经常在私底下抱怨说,这教书还不如当农民种地自在,以后去夹濹蚊子屎卖都不教书了!抱怨完了,他还是每天屁颠屁颠到大队小学准时开课,激情讲解,而且还要拼着命去当什么点长(也就是大队小学的负责人,农民也常称为校长)。在老沫看来,也许当了点长,就能自作主张,排除干扰,静心教书了。

  其实最让老沫挣扎的是:明天到底去不去结扎?这件事,可不一般啦!那是老沫的大恩人——当初的大队长而今的公社党委书记亲自做的工作:老沫你都有两个孩子了,这次你就带个头,到公社医院去把结扎做了,只要你把这个头带好了,我们大队的计划生育工作就好深入推进了。当然,转公办教师的事也可优先解决了,以后调中心校或者推荐副校长、校长也就有机会了。老沫当民办教师教初中是书记一眼看中并亲自敲定的,书记不仅有恩于他,而且还在不断提携他呢,当公办教师那才算是跳出了农村,对于志向曾经远大过的落魄书生来说,独善其身的同时一定要争取兼济天下。这还有什么好说的,当着书记的面,老沫是拍了胸脯的,书记的工作我小沫哪有不支持的?

  老沫纠结了一夜。去,可以转公办教师,甚至还可能当副校长、校长,自己的两个娃儿今后升学、参军、招工都有希望了;但男人的武功被废了,哪还有做人的尊严?不去,两个睾丸还在(当时社员说的,结扎就是割睾丸),男人的雄风犹在,但前途没了,甚至连工作都可能丢掉(可见老沫并不想去夹什么濹蚊子屎卖),他那一家老小活下去可就艰难了,留在裤裆里的两个蛋丸还有屁用,当然就更别说人的尊严了。

  老沫挣扎了一夜,为了当公办教师,为了跳出农村,为了养家糊口,为了实现人生的价值,第二天还是义无反顾地去了。他老婆沫嫂对儿子大红说,你老爸今天要遭动刀,下午千万不要出去乱跑,各人早点在垭口上去等到,看到你老爹回来,赶快把他扶回来睡觉,千万不要让他在外面吹风感冒了。

  果然,大红下午就到垭口上去了。还没等多久,就见他老汉儿一扭一扭地回来了。大红接住老沫不咸不淡地问道:痛吗?

  还好,现在不痛了。

  大红生在红歌中、长在红旗下,人小鬼大,已经会想事了。大红原想他老汉儿现在应该在痛苦中挣扎,没想到,他居然不痛了,看来这个臭文人一样的父亲还是有一点英雄模样,遭了刀都没弯腰,而且脸色还不错。更为意外的是,他老爸手里还提着一块肉和一包糖,大红赶快拿过来提在自己手上。老沫忙说道,这是公社补助的,快去叫你妈回来煮了。

  在这春荒中还能吃肉,还有糖开水喝,这不是计划生育的优越性是什么?大红不明白,他老爹为何还要在私底下说,集体生产怎么越搞越穷了,资本主义尾巴割了就算了,为什么连裤裆里的东西都要割了,计划生育不该这样搞啊!现在,你看你手上提的什么,这简直就是吃人民公社的肉,拆计划生育的墙,要不是看在你挨了刀的份上,我大红这个共和国的接班人一定要和你这个老顽固辩论一场。

  大红正准备提着肉去喊他妈,生产队长老佐正好走来了。老佐迎面问道,老沫,扎了?

  老沫想了想,眼光飘逸地看着远方,禁闭着嘴默不开腔。

  你不是说宁愿被拉去枪毙,都不去结扎吗?今天怎么又去了?老佐故意哪壶不开就提哪壶地问道。

  还不是为了你的工作好搞,你不是说我们队人越生产越多,粮食越生产越少,关键就是计划生育没搞好吗?现在老子把这个头带了,你这个队长就不用为计划生育发愁了,粮食生产就该搞上去了。其实,老沫内心在想,要不是为了一家老小,为了民转公跳出农村混一碗饭吃,老子才不去出这个洋相丢人现眼呢。

  沫嫂看见了,隔老远就喊,你那个老沫头,刚动了刀,还在到处乱走什么?还不赶快回去睡到。

  正找不到话说的老佐赶忙插话道:沫嫂,你屋老沫身体好得很呢!还不赶快回去把他割下来的肉吃了,吃了他割下来的肉,说不定你还能怀上一胎呢。

  你个下不了种的嫣鸡公,还不赶快回去把你家那个不下蛋的老母鸡抱到,小心被别的鸡公下种了。

  在与老沫两口子的舆论战中,老佐始终没占到上风,只好悻悻地走了。老佐搞生产不怎么在行,搞计划生育却很有一套。老佐的堂客帮他生了一个女儿后,就一直怀不上了,每当想到老沫不费吹灰之力就繁衍出两个儿子,而且目前还葆有旺盛的繁殖力,老佐心里就很不爽,觉得计划生育必须拿他老沫开刀。老佐就经常在大队长和公社书记面前讲,老沫宣传计划生育表面很积极、很得力,背地里却经常唱计划生育的反调,这些反调在老百姓中造成很多消极的影响,听说他在大队小学很有威望,也算一个响当当的人物了,而且他都有两个儿子了,为了扭转当前的被动局面,避免他继续带来负面影响,不如把老沫这个公众人物弄去扎了,这样全大队的计划生育就好搞了。大队长极力称道,这个点子好极了!我们不但要把这个人物利用好,而且还可以把他当成典型来塑造。这次老沫被骟,老佐在大队长和书记面前的蛊惑与盘算很有贡献。

  那天晚上,老沫的两个孩子吃着肉、喝着汤,脸上满洒幸福阳光。大红边吃边说国家的制度好,公社的政策好,书记领导得好,完全忽略了这是对他父亲被带头结扎的安慰和补偿。听着大红感恩戴德的言论,老沫脸色极不正常,几次想说话,都忍住了。后来看见大红和二红争糖开水喝,他终于忍不住了:吃,吃,吃?只晓得吃,你们晓不晓得,这是老子拿命换来的?抢,抢,抢,你们只晓得抢?老子的命根子都被你们抢脱了!并随手抓起一包糖就扔在地上。沫嫂忙呵斥道,你才动了刀,发什么脾气,还不赶快去睡到。老沫是全大队第一个遭动了刀,加上刚发了脾气,命根子又隐隐作痛起来,内心的痛苦和挣扎更甚于往常。当然,在家里,在很多情况下,大红在默默忍受老沫的教训和挣扎的同时,也领略到了他的伪装与抵抗。

  隔几天,公社就在大队小学开起计划生育现场会来了。计划生育究竟该怎么搞?除了书记、大队长的讲话重要,还可以从会场上的标语看出门道——计划生育好,政府来养老!多怀的,刮(就是弄去刮宫的意思)!多生的,扎(就是弄去结扎的意思)!宁可血流成河,也不准多生一个!一孩家庭,幸福终身!一人结扎,全家光荣!

  作为带头结扎的典型,老沫胸戴大红花,稳坐大会主席台,现场宣讲着多生的害处,结扎的好处。谁说计划生育不好搞,用用他们的方法就灵了。由于老沫的带头结扎加现身说法,这次现场会后,计划生育成功推进,听说当初很多不愿去结扎的人,都积极争取去公社医院结扎了,公社很快就成为全县的计生先进了。

  由于老沫对计生的宣传配合相当好,不久,老沫就被提拔为点长成为大队小学的负责人了,听说不久就可以转成公办教师了,甚至有的学生和家长开始喊他沫校长了,照此发展,老沫离校长的宝座也不远了。按理说,老沫应该满足了,可他还是对他的孩子大红、二红讲,今后长大了,哪怕当个生产队长,也不要去当什么孩子王,更不要去当什么点长。在大红看来,这根本就是说一套做一套,你不仅愿意去当孩子王,而且教民办初中也越来越认真了,当点长也似乎上瘾了。自从当上了点长,你就在大队小学扎根了,还经常把学生留下来进行课后辅导,在别人眼里你为了教育事业家都顾不上了,在我大红看来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妈了,也没有我们这个家了。难怪沫嫂要对两个儿子讲,你屋老汉儿脾气本不好,前次被弄去结扎了不说,还把他树为典型来宣讲,搞得他人格都要分裂了,脾气变得更坏了,很多时候我都不敢惹他了。你们更要小心点,凡事顺着点,遇事听话点,千万不要去惹他生气,更不要去顶撞他的牛脾气。

  作为一人结扎、全家光荣的典型被立起来后,又当上了点长,老沫很快就把结扎抛到一边了,心情变得舒畅了。不久教育开始拨乱反正了,他更是如鱼得水,教书就更加春风得意了。沫嫂性子真是好,不仅全力支持他的工作,甚至有时还会送饭到学校。知书达礼的沫嫂,有时还跟大队长讲,老沫教书很认真,作为点长,既要管老师,又要管学生,压力肯定大,工作肯定累,你就不要安排他去搞什么宣传和现身说法了,让他安心教书就够了。大队长说,要是大家都像你沫嫂这样好,成为支持结扎和计划生育的榜样,我们的宣传都不用搞了。

  然而事情也真是奇了怪了,老沫结扎没多久,还没从计生宣传的风浪中脱身,一家还顶着计生榜样的光环,沫嫂的肚子竟慢慢鼓起来了。莫不是应了老佐那句话,吃了老沫头割下来的肉,沫嫂真又怀上了?作为搞计划生育的行家里手,老佐对育龄妇女的肚子从不敢大意啊!这回也不会看走眼吧?

  这天,老佐从各个角度盯着沫嫂的肚子看了大半天,终于忍不住了,问沫嫂道:沫嫂,老沫结扎了,你的肚子怎么鼓起来了?是不是出什么意外了?

  沫嫂开始还面红耳赤的,没想到,她的反击还是干脆犀利的:你屋那个老母鸡肚皮一直嫣嫣的,要不要找我家老沫头试试,要是能让她的肚子鼓起来,你再来问我也不迟。

  老佐想,要是不搞计划生育,不知沫嫂要为老沫诞下多少红孩子,要吃掉生产队多少粮食?幸亏对老沫结扎及时。

  老佐怀疑归怀疑,工作底线还是有的。人家是结扎了的计生光荣户,不可能直接喊沫嫂去刮,还是先找老沫摸摸情况做做工作吧。听老佐说,自己的老婆可能怀上了,老沫牙齿都要笑掉了。亏你老佐想得周到,老子现在没有那个能力了,还不是国家的政策好,我老婆没有超生的烦恼,现在吃得好,睡得好,那明显是长胖了!这你都不知道?

  老佐心有不甘地说,老沫,我是为你好,你成天起早摸黑在学校,是不是有人打你娘子主意了?

  放你妈的屁!我的女人我知道,你就不要在这里狗拿耗子瞎操心了!老沫愀然作色道。沫嫂不仅是他的老婆,而且还是他的铁杆粉丝,老沫怎么会怀疑她呢?

  老沫口头回击老佐很坚决,内心其实还是有点虚。这天,老沫回家向沫嫂问来问去,其中心意思就是:老子是结扎了的,你的肚皮是怎么鼓起来的?事情怎么这么蹊跷?你究竟有几个月没来红了?问到最后,看见沫嫂哭哭啼啼要死要活要上吊,老沫表面积极认错还老婆以公道,暗地里却唉声叹气挣扎不已。这怎么会怀上呢?她和我可是两小无猜举案齐眉呀!难道真有人打老子女人的主意?老佐会不会在背后使坏呢?当初反对老子当生产队长的是他,害得老子去结扎的也是他!如今敢对老子女人下手的人会是谁呢?老佐会不会瞒天过海使用障眼法?无论如何老子都要找出他!老沫决定当个福尔摩斯暗中去侦查。

  要深入调查,还需要一个助手顺藤摸瓜。老佐的独生女小佐正在老沫的手下读初中,而且很听老沫的话,当他的助手再合适不过啦!老沫可是六十年代的学霸,不仅会教数理化,还懂文言文,听说外语也不差,不仅小佐崇拜他,还有更多的学生也崇拜沫老师呀!好吧,就让小佐当个卧底吧,回家在你老爸周围帮我打听下,看你师娘平常在生产队都干点啥?有没有特别的人经常去帮她?你爸会经常提起师娘吗?功课上不懂的地方就多来问问我吧。

  老沫不愧是老一辈的学霸,小佐对他的尊崇和信任非同一般啦,经常带着情况和问题来找他。一段时间,老沫和小佐形影相随,显得很是亲近,小佐的学习也犹如芝麻开花,节节高啊!情况也基本摸清楚了,沫嫂在生产队出工很认真,基本没有耽误过工分,没见她与哪个男人往来近,老佐倒是时常提到,说沫嫂的身体不大对劲,叫小佐他妈时刻留心。

  老子的女人,你他妈怎么知道不对劲?看来老佐完全有这个可能,你到底隐藏得有多深?

  最近老佐在大队部来得很勤,有次还明显听见老佐在大队长面前谈论沫嫂这个人,看见老沫来了赶紧闭了嘴,那眼神明显是在背着老沫嚼舌根。沫嫂在大队部来过几回,有没有在大队部被暗算的可能?老沫决定调整侦查的方向和重心。

  由于经常参加大队组织的活动,小佐是大队小学的红人,加上老佐经常到大队部开会,和大队长关系很亲近,小佐也成了大队部的常客和熟人,很受有关领导的欢迎。看来,让她深入大队部摸点情报还行。

  近段时间,老沫经常找小佐,有意无意间问起大队部有关领导的言谈和八卦,但都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和新闻。看来,光靠这个黄毛丫头不行,还得自己深入堡垒的内部才行。

  原来老佐已将沫嫂的情况,多次跟大队长汇过报。起初大队长还打了包票,说沫嫂绝对不可能怀上,叫老佐不要去操这份心了。后来,听老佐说沫嫂可能被别人下了套,大队长还骂这种事亏你老佐想得到,人家老沫现在什么身份了?哪个有胆量敢去动沫嫂一根汗毛?更不要说让她怀上了。过了一段时间,大队长发现情况确实不妙,才对老佐说,计划生育可得抓严抓紧啊!看来沫嫂的情况要引起重视了,千万不能超生啊!老沫可是公社的先进啦!书记说,树起来的先进咱们想方设法都要保!要是这个先进保不了,老百姓可能就不信咱们的了,全县的计生红旗恐怕就要落地了!你还是先找沫嫂做点工作吧,叫她悄悄去刮了,最好不要造成负面的影响。

  就在老沫要大干一番的时候,事有凑巧,老沫的侦查深入不下去了,因为他民转公的事情也提上议事日程了,有关人员都在大队部来写转正材料了。事情很快就会见分晓,这个材料交上去,老沫公办教师的身份马上批下来。

  关键时刻,群众举报了一个重要事项,老沫结扎多半年了,他的老婆怎么又怀上了?而且他老婆还不同意去刮,坚持说一定要生下肚里这个娃。要么这个孩子不是老沫种下的,要么老沫是头没骟干净的驴。这个情况居然也摆在了来写材料的调查人员面前。

  大队长说,这个情况你们调查组必须报上去:不是我和老佐大意,其实我们早就发现了问题,现在老沫要超生孩子,还转什么公办教师?要么把沫嫂逮起来刮了,要么老沫还得再扎一次,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!

  公社很快就来调查了。让老佐没想到的是,公社的答复竟然是,老沫的结扎没有问题,那是骟得相当干净的,沫嫂肚里的孩子,是老沫结扎之前怀上的。至于刮不刮,还是先做好工作再说吧。

  接下来,老佐当前的最大政治任务就是,想方设法让沫嫂同意做掉肚里的孩子。有些事老佐就是想不明白,要是老沫这里都出了问题,书记那个面子怎么撑得下去?搞得不好,计生先进的红旗真要落地!

  让老佐没想到的是,就在即将做好沫嫂的工作之际,他家里竟突然冒出一个大肚皮。这个大肚皮不是他的婆姨,而是他的女儿小佐。其实关于小佐肚子鼓起来的事,很多人都看在眼里,明了在心里,这就是大队小学新闻的谜底,但就是没人去捅破这层窗户纸。直到小佐的肚子包不住了,老佐的女人才发现问题,后果不堪设想啊?我家小佐还是黄花闺女呐?

  你这个女人早干什么去了?现在才发现小佐的肚皮?老佐责骂着这只不下蛋的老母鸡。

  你不是叫我时刻留心沫嫂的肚皮吗?现在怎么又来怪我了?

  你个当妈的,怎么不留意自己的孩子?要是早发现了,也不至于让全大队的人都来刮脸指鼻子!小佐妈可是老佐忠实的革命伴侣,一向对老佐言听计从的,现在老佐居然要革她的命了,早已没了主意,只好哭哭啼啼的,听凭老佐发配自己。

  群众的眼睛里可揉不得沙子,你们搞计划生育的,一碗水要端平哟!计划外怀上的要刮,未婚先孕的刮不刮?老佐没心情回答这个问题,必须十万火急抓住犯罪分子再说。

  究竟是谁?老佐问小佐。小佐打死都不说。

  老佐思来想去,很快明白了一个残酷的现实。小佐上学放学都跟老沫在一起,听说最近还经常在大队部讨论问题,骟得相当干净的老沫能搞大他老婆的肚子,难道不能搞大别人的肚子?难道那次沫嫂说“找他家老沫头试试”竟一语成箴了?而且他狗日的居然敢找我家小佐试!难道是老沫?天啦!

  你说,是不是老沫?小佐一颤,还是打死都不说。

  事情闹到了公社去。这次无论如何都要追查到底!要是你们哪个敢隐瞒,哪个敢包庇,统统跟老子拉出去枪毙!

  公社书记、中心校校长、派出所所长、医院院长都来了。面对老沫,大家眼珠子都瞪出来了,说!是不是你干的?

  没想到啊,这件事竟然是老沫干的!他是怎么当的老师?但无论如何,老沫都不承认事情是他干的,他跟小佐一样坚定,打死都不承认。包括有人说小佐很听老沫的话,老沫对小佐很好,老沫和小佐上学放学基本在一起,还经常在大队部讨论问题,他老沫都认可。但这些都不能证明小佐的肚子是他搞大的:老子是结扎了的,根本就没有那个能力!更为关键的是,当事人——老佐的女儿也没有说事情就是老沫头干的。

  公社书记查过来查过去,就是查不出老沫的问题。公安联合医院已经验过了,老沫确实是结扎过的,而且结扎得很彻底,不可能搞大别人的肚皮。

  是不是你家女子被别人下了种,诬赖老沫的?老佐很生气,但生气又是解决不了问题的。谁说一孩家庭,幸福终身!而今我的闺女被人糟蹋了,全家的幸福被毁了!你们怎么就查不下去了?谁说只生一个好,政府来养老?谁说的“多怀的,刮!多生的,扎!”老佐也许忘记了,当初他就是这样说的,也是这样执行的,而且还在加紧抓沫嫂去刮的步伐。

  无论如何,都要追查到底!我们既不冤枉一个好人,也绝不放过一个坏人!面对老佐和老沫,书记也是拍了胸脯的。

  这么多年来,事情像烂尾楼一样摆在那里,老沫一直是从挣扎中走过来的。

  (原载四川省作家协会《四川文学》杂志2017年第5期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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